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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定义city walk,城市又如何制造city walk?

彼山
摘要:试着用更广阔的视角讨论关于city walk的文化内核,玉林路何以构成其独特的城市体验魅力和城市又应该如何培育city walk。

​作者/刘佳钰 徐霆威

/编者注/

在前段时间一次成都出差中,终于有闲暇时间在玉林路花了一天的时间做一名外来的闲逛者。当时特别有一种所谓city walk的爽感。于是我在小红书发了一篇笔记,当时写道:

当时这个笔记得到了把玉林路作为学术研究课题的刘佳钰的关注,我们讨论了很多关于citywalk的文化内核,玉林路何以构成其独特的城市体验魅力等等话题。本文特邀其系统化撰写了对于这些话题的总结,我们觉得对于线下商业的营造人来说,亦有许多启发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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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都在City walk

到底什么是City walk

近两年,我们不难发现有一个概念词经常出现在媒体和日常生活里。这个词就是“city walk”。大到人民日报、新华网等主流媒体,小到小红书、抖音中的个人都在谈论和使用这个词。对于city walk的解释也是多种多样,比如“城市漫步”“城市暴走”“压马路”“街溜子瞎转悠”等等。到底是什么是city walk,众说纷纭。

图/city walk的相关讨论

其实批评家本雅明在其著作《巴黎,19世纪的首都》中提到的“闲逛者”就和当下乐于city walk的人群有着极强的相似性。在他看来,“闲逛者”特指那些在现代性资本兴起后游荡闲逛于城市各个角落,观察、体验、探索都市生活的人。

纵观媒体对city walk的描述,几乎都将city walk的人群指向了年轻人。而在本雅明笔下,这样的“闲逛者”却不止于此,他们包括了记者、侦探、诗人,甚至是街头无所事事的人。这些人往往受到良好的教育,拥有不错的经济资本和社会文化资本,他们通过游荡在街头来对城市进行感知、记录、讲述。

从这个视角出发我们再反观当下街头上的city walk,它当然就不止是年轻人的一种休闲方式,更可能是一些人的工作方式和生活方式。

比如对社会科学研究者,特别是以建筑学相关的学者、学生、工作者而言,city walk就是他们田野调查的一种方式。对于工作相对自由的记者、独立撰稿人而言,city walk同样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在街头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写作或者采访。正如本雅明在书中描述的,街道就是闲逛者的居所,“墙壁是他垫笔记本的书桌;书报亭是他的图书馆;咖啡店的阶梯是他工作之余向家里俯视的阳台”。

那么,我们可以说city walk绝不是凭空而来的。首先需要有city walk的人群,再者需要城市具有这种能够city walk的种种场景。换言之需要城市具有能够被探索的内容:充满人文历史感的街道、精致的小店、香气四溢的咖啡馆、正宗地道的餐馆、路边小吃摊,熙熙攘攘的人群等等。

当我们用脚步穿梭于这些场景时,我们置身于一个城市的公共空间,参与着这个城市的公共生活,感受着这个城市的文化。

一言以蔽之,city walk带有极强的文化属性。适宜city walk的城市/街区是能够使我们在行走的过程中,踏入城市肌理,找寻城市中的灵韵,思考我们与他人、与城市、与世界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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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玉林:

一个天然的City walk街区

在出圈的上海安福路、重庆十八梯等等city walk地点中,成都玉林是一个例外。因为玉林并不是一条路,更像是一个小宇宙。在这个小宇宙中藏着各式各样的场景,玉林的秘密、成都的文化底气就藏在这些场景中,等待人们去探索。可以说,这个自发而成的街区满足了人们对city walk的所有想象。

或许很多人都觉得“玉林”这个名称很熟悉。没错,我们要说的就是赵雷在《成都》里唱到的那个“玉林”。因为「走到玉林路的尽头,坐在小酒馆的门口」这一句歌词,成都这个城市出圈了。坐落在玉林的小酒馆也成了许多朝圣者的必要打卡地。

但事实上,玉林并没有一个叫“玉林路”的地方。小酒馆也不在玉林路的尽头,而是在玉林西路。关于玉林,小酒馆只是一个熟知它的标志。而玉林的精髓则需要去探索和发现。可以说,玉林就是成都的一个截面,透过玉林我们能真正感受成都这所城市,发现成都的奥秘。

如果我们从一个city walker的视角去探索玉林,对玉林的第一直观感受应该是“找不着北”。因为本地人所说的玉林是一个由多条以“玉林”为名的街巷所组成的街区。在《成都街巷志》中记载,以“玉林”为名的街、路、巷达28条,比如,玉林街(玉林正街)、玉林东路、玉林西路、玉林南路,以巷子而称的则包括了从玉林一巷到十巷等十多条小街巷。除了以玉林为名的,还包括芳草街、芳华街、彩虹街、蓝天街等,都涵盖在玉林街区内。

图/玉林片区街景

随便步入哪一条街巷,不出50米便又能看到好几条不同的岔口,这个时候不借助现代科技,随着心情自由探索的话,这个暴走一小时可以走完的街区或许就能逛上一整天。就像博尔赫斯所描写的,每一个岔口都通往一个时空,都能开启一番新的景象。在玉林同样如此,每一个小巷里都有不同的场景,都能享受不一样的探索体验。

假如我们从玉林正街出发,向西可以拐进玉林横街、玉林上/下横巷,进入玉林西街,在这个区域我们就能探索到最具烟火气的玉林。这里面散落着成都出名的小吃、餐馆以及在社交媒体平台爆火的玉林综合菜市场、玉林夜市等等。这其中部分消费场所已经在玉林深耕数十年了。比如,建于1985年的玉林串串香;建于1999年的王妈手撕兔等。并且,在这些市井场景中仍然隐藏着一些年轻化的、高品质的小店,比如独立书店长野书局、独立咖啡馆白胡子咖啡。

如果我们从玉林正街向东拐,那么就能探索到最早一批出圈的网红咖啡馆——一介·巷子里。我们会看到一个以木质空间为基调,有点那种疏离于传统玉林路烟火气的日式感的小品建筑。这个项目本身也带动了玉林路在网红语境下的一波出圈。

图/一介·巷子里 咖啡馆

但当我们深入了解一介巷子里时就会发现它的功能只是一个窗口,这个空间是连接玉林东路社区、以及在此地的各类人群的场所。因为我们在这个空间中能够看到的不仅仅是年轻人在进行咖啡消费的场景,而是老年人在社区广场晒太阳打牌、社区街道的工作人员在社区居委会空间办公、周边的居民在社区图书馆看书,还有一些提着菜或包日常路过的人群。

最终,一介巷子外来化的精致形式还是迅速融入了当地人的朴素日常生活。这也是玉林路街区包容性的一个面向。

在最近十来年的玉林,这种蕴含人文历史感的市井景象与新潮的、文艺的小店铺相结合的场景随处可见。以芳华街为例,这条街上既有地道的川菜馆子,也有看起来极为fancy的土耳其餐厅,还有极具特色的小店铺、咖啡馆和酒吧等等。

而神奇之处在于,这些看似“不接地气”,“看不懂怎么挣钱”的文艺业态,在玉林路这片土壤中总能茁壮成长。比如,1998年刚建立的白夜花神诗空间不过是一个60多平的小酒吧,现在的白夜是一个连接社区与附近的复合型公共文化消费空间。我们漫步到这里时总能发现年轻人和退休老人欢聚一堂。年轻的人们坐在公共区域喝茶喝咖啡,老人们在旁边棋牌桌上下着象棋。周末或许更热闹,展览、沙龙、放映等等活动接连不断。

玉林能够拥有如此包容万象的场景离不开其先天的要素基础,即街区的空间尺度和人口密度。

玉林这一片区的规划始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片区内所修建的住宅是当时成都各大国企的员工宿舍,人流量自那时起就一直很大。由于处在高新区和武侯区的交界处,玉林常常被两个区“遗忘”。所以在成都近四十年快速城市化和商业化发展过程中,玉林依然保留着最初的尺度和风貌。由于这些街道修建时期早,街道一般都狭窄、幽长,错综复杂,对于车辆通行极其困难,但对人来说却天然地适合walk。

此外,这样的“老地方”保持着租金低廉的优势。再加之玉林绝佳的地理位置,北临四川省体育馆和四川大学华西医学院,东近成都来福士广场,地铁有8号线和1号线穿过,它天然成为了成都市中心的一个秘密基地,吸引了各种文化人士、艺术人士以及创意主理人。而对于city walker来说,发现城市中有趣的人,并与之产生连接也是探索城市的一个重要动机。

由此,玉林路得以汇聚起了各种各样的人:退休老人、各类商贩、艺术家、创意主理人、从外地涌入的年轻人等等。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在玉林找到属于自己的空间和地方。多元的群体属性滋生了多元需求的空间场景。

这就是玉林的魔力,一切看似阳春白雪、“高高在上”的东西都能融入最接地气的日常中去。在玉林,茶馆与咖啡馆、酒馆交相辉映,菜市场、书店与按摩店犬牙交错,这些空间场景融合着老一代人与新一代人的生活方式和休闲方式。我们可以发现不管是人文自然景观还是商业空间,玉林都能给予这些场景生长的土壤,反过来这些富含多元内容的场景又丰富了玉林的内涵。这种包容与开发体现出来的正是最在地的成都文化。

而在玉林的citywalk本身就是体验这种文化的最好方式。

图/芳草街咖啡馆carpark

图/芳草街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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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玉林延伸出去:

如何制造City walk适宜城市

当下,city walk这种探索城市的方式虽然出圈,但我们也不难发现许多city walk的街区、景点流于形式、千篇一律,毫无特色和新意。这种地方,人们逛过后也绝不会产生深刻印象。在人文地理学家段义浮看来,地方之所以不同,是因为人对地方产生了独特情感,比如地方认同感、地方依恋感等等。

人对地方的情感恰恰来源于人对一个城市、一个景点的探索和感知。而这种不一样的体验和感受最终需要落脚到城市文化层面。

当人们在玉林街区行走的时候,其实也并不只是被单条街道、单个空间、或者店铺所吸引,而是被这些空间所组成的连续的场景,进而塑造出来的整体文化氛围所触动。人们对玉林的情感也就在行走中积攒起来。我们试想,假如玉林只有一个小酒馆,或者只有一个书店,人们漫步的意义又何在呢?最多只是前往拍照打卡,但在匆匆的打卡行程里,人们如何去感知城市于人的意义呢?

可以说,空间场景、多样化人群以及独特文化对于city walk而言如同呼吸一般,潜移默化地融入城市体验与消费,作为城市符号、城市价值观的媒介,传递着城市文化。问题是,我们能不能复刻一个这样完美的city walk范例?

我们先从做这件事的必要性展开。从玉林的案例中,我们能看出city walk对于一个城市的意义不仅在于吸引游客,更在于吸引优质的文化人群和创意人群,这群人反过来再参与城市发展,激发城市活力。

此外,城市发展至今天已经进入差异化和个性化建造的时代。大规模城市化时期修建的统一的、标准化的空间场景和消费场景也无法满足年轻一代对于城市多元化、精细化的需求。正是在这种时候才更需要探讨如何能激发出更多city walk适宜城市。

谈及如何规划这样的适宜城市,需要先讨论一个良好的city walk街区通常所具有种种的特征。通过玉林这一范例,我们可以大致总结以下几点:

第一,空间基础设施的建立-城市需要有适宜行人步行的街道空间尺度。

第二,人群基础设施的引入-街区需要有多样化的人群。

第三,多样化人群在空间中的能动性激发。

这些条件层层嵌套、相互作用,最终,一种可以用步行丈量的城市文化得以产生。

图/上海首家跳海酒馆在彼山设计的平武路space里

结合这些条件,我们可以想象一个画面:

当我们在city walk时,这条街区允许我们的脚步能够自如地向东西南北探索,因为我们看到每个方向、每个拐点都有不同的空间场景和城市景观,这些场景会满足我们不同的需求:往东可以喝咖啡、往西可以逛展览、往北可以进入商场购物...或者我们就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看着街头各色各样的人:有的人同小商贩讨价还价、有的人在路边喝茶、还有的人在拍照打卡...

这些条件看上去就像是如何把大象放入冰箱的三个步骤,说起来容易,但都要满足并不容易,因此要规划出一个city walk适宜城市就需要多方主体的协作来进行。

如果我们把以上三要素,适宜的空间,多样的人群,人群创造的内容当做目的而非手段,那这三个目的其实是共时且共地的。

对于场景产生的基础要素空间而言,城市管理者与开发者要做的其实就是在保护旧有城市尺度的基础上,尽量保持城市的开放态度。这既包括对城市管理层面的开放,也包括对于城市规划设计层面的开放。

从具体操作上来说,政府可以适当放权。一是放权给专业机构、设计师和建筑师,或者是鼓励本地社区与专业机构合作,让他们共同规划设计出适宜city walk的城市。二是放权给文化创客人群,城市是属于人的,城市的活力也来自于不同的人群。比如,可以通过专项的基金支持、减免税收、保护旧建筑、老街道等方式吸引外来群体、年轻人等。保护旧有建筑和街道,并不完全出于城市人文角度,更是出于打造城市多样性考虑,因为旧建筑的租金更低廉,吸引更多元的人群前往居住,从事文化、商业活动。

第三,非常重要也是容易被忽视的,就是用各种手段来去控制成本。创意和有趣的文化体验是很难在高租金的区域持续的,因为有生命力的文化创意内容是需要不停的培养和尝试的,而高昂的成本就是会早早地扼杀他们。所以经常会出现本来破败的区域因为创意人群的加入而变得生机勃勃,但是也会随着区域吸引力的逐渐改善反而产生士绅化反而把之前的创意人群通过高企的租金驱赶出去的例子。

像美国洛杉矶的Culver City卡弗尔城和Venice beach在80年代都是因为洛杉矶的郊区化而变得脏乱而且治安很差,城区衰败。

但低廉的租金同时吸引力很多艺术家和创意人士入驻并慢慢改善了城区的状况,慢慢地更加有吸引力和城市魅力了。但是随着人群的回流,各种成本也随之增长,特别是Venice Beach迎来了众多硅谷科技公司的入住,成为了新的“硅滩”之后租金和房价几倍的上翻,很多艺术和创意人士反而不得不搬离这个区域。

相比之下,从电影工业起家的Culver City卡弗尔城的在成本控制方便做的更好。卡尔弗城市政府为了吸引创意人才,采取一系列措施对创意人群进行扶持和补助,包括为辖区内企业减免税收,只要这些企业购买了本区内注册的艺术家的产品等。现在的卡尔弗在大企业和独立艺术和创意人群平衡中做的更好,整个城市体验也更加有趣。

由此联想到最近徐汇滨江引起网络关注的美术馆聚落腾退事件。虽然这其中涉及合同约定本身无可指摘,但是不是能够有一种更好的多方共赢,让艺术聚落继续存在又能促进整个商务区调性品质和城市体验的方式呢?这之中意味是值得事件相关方研究考虑的。

/编者结语/

作为关注在线下商业营造的顾问机构,彼山始终将商业与城市的公益性视为当代商业营造的核心要素之一,而对于这个议题city walk的友好性显然是重要的考量点。相信很多人都有经过轧马路时经过一个大型盒子购物中心巨大冷漠外墙的不适经历。

对于商业开发主体而言,规划city walk适宜体验需要一种长期主义的视角。

在开发和建设的过程中,主动发掘城市的在地性和真实性,结合城市的人文历史风情进行规划。简言之就是基于城市板块的文化特性来选择品牌,搭建具有优质内容的商业场景。同时,由于这一类品牌通常对项目的空间场景,城市界面个性有着更高的需求,这就要求作为平台本身的商业体需要有清晰的形式自觉与场景自觉。一如各个城市类早十年间修建的统一的、标准化的商场可能已经被年轻受众抛弃了。国内消费者商业项目的文化价值体验需求正快速和发达市场对齐。

如果说大中型商业中心是商业内容一眼清晰的主干,那么绵密尺度的街巷就是商业世界的复杂纹理。这种有历史沉淀的街区就需要创意主理人、文化客、艺术家等群体去发掘,尽管人流相对较小,但租金却十分低廉,能够承担起内容创造、场景创造的风险,将优质内容做成品牌后再形成传播效应。

本质上来讲,大多数城市的小众化、高品质品牌都是由这群人创造的。当这些在地性的创意场景入驻城市时,新的活力也会激发出来,更多有个性化需求的人群也会前往。这也与前面提到的政府需要保护旧有街区尺度相呼应。

综合来看,不管是综合商场、文旅景点还是老旧街巷,不同功能分区还需要尽量在步行可达范围内做好融合。这样才能最大程度满足各类人群的消费需求。我们看到从政府到开发商,再到各类品牌,打造一个city walk适宜城市都需要很大力气。而且很多时候这样的城市并不完全靠顶层设计,而是在规划和建设的过程中与各方主体协作,使城市自己生长起来。

图/彼山设计漕宝路沿街某品牌界面更新

雅各布斯说过,“城市不是被拿来设计的艺术品,而是活的有机体,城市规划本身也是一个富有生命力的创造的过程”。城市设计和建造并非一蹴而就,而是一个长期的项目,一个活的生命。

当我们在思考如何规划city walk适宜城市时,我们也在规划一个理想的、真正适合生活的未来城市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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